什么是批判性思维

批判性思维，英文叫Critical Thinking。

第一次听到“批判性思维”这个词，会以为是什么不好的思维方式。因为“批判”这个词，在汉语中，往往带有一点“批评”的意味。

其实，“批判性思维”从词性上来讲是一个中性词，没有任何不好的意味。相反，它是一种对我们很重要、也很有用的思维方式。

美国的教育体系，就很重视教学生掌握“批判性思维”。从孩子很小的时候，学校就有专门的批判性思维的课程。

我是在5、6年前，公司内有一个程序员同学做内部分享，分享的主题就是“批判性思维”。从那时对它有了大致的印象。

后来在自己陆续的阅读、学习的过程中，也会经常看到“批判性思维”。

随着自己了解越来越多，就愈发感受到批判性思维的重要性，愈发觉得它是我们思维拼图中不可或缺的一块，于是就决定要好好学习一下它。

今天这篇就是我自己学习批判性思维之后的一些思考。

我学习批判性思维的资料主要是《学会提问》《思辨与立场》这两本书和得到上的《蔡钰 - 批判性思维15讲》。如果想快速、全面了解批判性思维，首推《学会提问》这本书。

说了这么多，那么究竟什么是批判性思维呢？

我们古人有一句话，说得很到位：“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

换成大白话，批判性思维，就是对思考的再思考，通过再思考，来提升思考的质量，达到“明辨”的目的。

今天这篇文章，会分三个部分，来介绍批判性思维：

第一部分，为什么要用批判性思维。通过介绍批判性思维对我们的好处，阐述使用批判性思维的价值所在。

第二部分，如何运用批判性思维。通过介绍批判性思维的要素和标准，了解批判性思维的全貌。

第三部分，怎样成为一个有批判性思维的人。介绍训练批判性思维的方法，开启训练批判性思维之路。

为什么要用批判性思维？

当前社会，互联网高度普及，人们获取信息的便利性程度之高，史无前例。

面对海量的信息，我们该如何来辨别信息的真假，如何找出真正对我们有用的信息，帮助我们进行科学、理性地做决策？

接受新信息，有两种做法。

一种做法，叫海绵式思维。

把一块海绵放到水里，它会充分吸收水，直到把每一个毛孔都吸满。可谓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另一种做法，叫淘金式思维。

从沙子中淘金，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披过大量沙，才到拣到金。但拣到“真金”，价值极大。

对应到我们通过获取信息学习新知的过程：海绵式思维者是学啥信啥；淘金式思维者是学啥都要先进行批判性思考，他们只相信经过批判性思考的“真知”。

批判性思维，就是我们在知识的大漠中“披沙拣金”的工具。

批判性思维，可以帮我们去伪存真。

经过批判性思维检阅的信息，是我们做决策的高质量的输入。有了高质量的输入，我们才有可能做出科学、理性的决策。

科学、理性地做决策，是我们做好一切事情的基础。

批判性思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如何运用批判性思维？

1. 坚守批判性思维者价值观

万事价值观先行，运用批判性思维的第一步，是要学习并坚守批判性思维者的价值观。

批判性思维的价值观是：自主决断、好奇心、谦恭有礼、发自内心地尊重严密的论证。

自主决断， 是批判性思维者最基础的价值观。批判性思维者不能人云亦云，不能鹦鹉学舌，要通过自己的判断，下自己的结论。

好奇心，是求知者很重要的品质。乔布斯说的“Stay Hungry, Stay Foolish”，也蕴含了这个意思。批判性思维者只有永葆好奇心，才能有持续不断的动力去探索未知，发现真知。

谦恭有礼，是批判性思维者基本的处世态度。在探求真知的过程中，批判性思维者不以掌握了更多的信息而自傲，也不以信息不足而自卑，谦虚谨慎，大胆探索，小心论证。

发自内心地尊重严密的论证，是批判性思维者价值观的核心。批判性思维者的目标是不断追求更好的结论、更好的信念及更好的决定。一旦发现说理透彻、论证严密的人，不论其肤色、年龄、财富、国籍如何，批判性思维者都要相信他的观点，直到更加透彻、严谨的论证出现为止。

价值观是我们进行是非曲直判断的标准，批判性思维者价值观，就是批判性思维者的价值准绳。

我们要坚守批判性思维者的价值观，才有可能成为一名真正的批判性思维者。

2. 识别批判性思维的基本要素

运用批判性思维的第二步，是正确识别所有的批判性思考的要素。

（1）论题

论题是引起对话或讨论的问题或争议。它是后续所有讨论的出发点。

论题通常有两类：一类是描述性论题，它是在描述一个“是不是”的问题；一类是规定性论题，它是在说明一个“该不该”的问题。

美国是全球第一的超级大国吗？ 这就是一个描述性论题。

美国应该为伊拉克战争负责吗？ 这就是一个规定性论题。

（2）结论

结论，是写作者或发言者希望你接收的信息。

美国是全球第一的超级大国。这就是一个明确的结论，是写作者希望传达给你的信息。

（3）理由和证据

理由，就是用来支撑或证明结论的信念、隐喻和其它陈述。这些陈述是结论可信度的基础，是结论成立背后的逻辑。

证据，是支持理由的基础，它由一系列事实组成，这些事实有助于使听众或读者相信理由是可靠的。

总结起来，理由是我们相信某个结论的原因；证据是证明理由真实性的事实。

我们只有找到支撑一个结论的各种理由和证据以后，才能评判这个结论的价值。

我们来看看这个例子：

美国是全球第一的超级大国。根据世界银行发布的数据，2016年美国GDP达到了18.03万亿美元，占全球经济的比重是24.32%，排全球第一。

结论：美国是全球第一的超级大国。

理由：美国GDP排全球第一。

证据：世界银行数据显示，2016年美国GDP 18.03万亿美元，占全球24.32%。

（4）论证

理由和结论一起，组成了论证。

论证的基本结构：甲之成立是因为乙。甲是结论，乙是理由。

论证必有其目的；论证有质量高低之分；论证有两个明显的必要组成部分，一个结论及支撑它的若干理由。

上面（3）中的例子，结论是“美国是全球第一的超级大国”，理由是“美国GDP排全球第一”。这就是一个完整的论证。

（5）假设

假设，是一个通常没有明说出来的信念，写作者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并用来支持论证。

假设通常有两类：一类是描述性假设，它是对这个世界过去、现在或未来是什么样的信念；一类是价值观假设，它是在特定情形下没有明说出来的偏好一种价值观超过另一种价值观的倾向。

描述性假设跟描述性论题类似，是关于“是不是”的假设；价值观假设跟规定性论题类似，是关于“该不该”的假设。

假设通常有这样一些特征：隐藏或没有明说出来；论证者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对决定结论有较大的影响；可能具有欺骗性；对指向一个特定结论的理由而言是必要的。

对于一个论题，我们需要关心的只有影响到论证结构的质量的假设。

上面（3）中的例子，结论是“美国是全球第一的超级大国”，理由是“美国GDP排全球第一”，这背后有一个很重要的假设“GDP全球第一的国家就是全球第一的超级大国”。进一步思考，GDP固然是衡量一个国家实力的很重要的因素，但是还有其它的因素，比如军事实力、科研实力等，综合在一起，才能判断一个国家是不是全球第一的超级大国。

3. 用批判性思维标准对要素进行检查

运用批判性思维的第三步，是用批判性思维的标准，检查每一个批判性思维的要素。

（1）表述的准确性

表述准确性的检查，有两个关键点：一个是对抽象概念的解释，一个是表述是否有歧义。

抽象的反面是具体，明确具体的事物一般都比较好理解。越是抽象的事物，越需要做出详细的解释，才能真正把意思传达清楚 。

表述的歧义，很多时候来自模棱两可的表述。要找准关键词，检查它们是否具体歧义。有歧义的词，也需要进一步的解释说明。

（2）论证的正确性

论证正确性的检查，关键是检查论证中有没有谬误。

所谓谬误，就是论证中的欺骗手段，交流者可能利用这个欺骗手段来说服你接受他的结论。

常见的论证谬误有很多，我在这里只拿一个进行举例，对这些谬误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在公众号回复“谬误”两个字，便可获取详细的常见谬误列表，这里不再赘述。

下面是一个叫“诉诸公众谬误”的例子：

诉诸公众谬误：试图通过引述很多人都持有这一观点，以证明某个断言有道理。错误地以为很多人支持的事就是可取的。

（3）证据的有效性

证据有效性的检查，有两个关键点：一是要区分清楚“事实”、“观点”和“立场”，二是要检查获取证据的方法的科学性。

事实是客观的存在，不以我们的主观意志为转移。比如，水的沸点是100摄氏度，这就是一个事实。

观点是我们的主观想象，会受我们的个人经历、价值观等的影响。比如，我觉得Apple的股票明天会涨，这就是一个观点。

立场是在思考之前就有的，可以不讲理的观点。比如，豆腐脑我就是喜欢吃咸的，而你喜欢甜的。这是我们各自的立场，无所谓对错。

区分清楚了“事实”、“观点”和“立场”，接下来，我们还要对获取证据的方法进行科学性检查。

通常我们获取证据的方法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个人观察，一类是调查研究。

对于个人观察，我们要谨记，我们看到和听到的都是我们愿意看到和听到的东西，都是经过一系列价值观、偏见、态度、以往经历等过滤后剩下的东西。这些东西很容易带上我们的主观偏见，要谨防认识偏误引起的偏差。

对于调查研究，通常要关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调查问卷的合理性。调查问卷的数据必须不断接受检视，以确保不存在偏差。尤其要小心查看提问问题的措辞和语境。

二是调查研究方法的可重复性。科学研究的一个主要优势在于它总是尽力将程序和结果公开化，这样其他人就可以判断研究的优缺点，然后可以尝试重复验证。

三是调查样本选择的合理性。样本要有足够多的数据，要覆盖足够广的群体（满足多样性要求），还要满足随机性。

四是结果的统计学显著性。科学的调查研究态度，不应该追求结论的绝对正确性，而是应该追求结论在给定P值下的统计学显著性。

五是测量方法的可靠性。有没有其它方法可以用来测量这个概念，如果有，它们是否可能提供不同的结果？

（4）数据的可靠性

数据可靠性的检查，可以从三个方面进行。

一是要检查数据的来源，数据来源如果不可靠，那数据的可信度基本是无法保证的。

通常比较可靠的数据来源有，官方统计局的数据，权威第三方的数据库等。

二是要注意区别“平均数”所传达的信息。这里说的平均数是广义上的，具体是指我们通常说的平均数（算术平均值）、中位数、众数。

我们来看一个例子：

微信下面有个10人团队，平均年薪是10万。这时候，把年薪1个亿的张小龙也算到这个团队。我们说“微信某团队，平均年薪近1000万”。

这句话本身没有错，但大多数人是被平均了，这个信息是很有误导性的。这里平均值就是一个很有误导性的数字，让我们误以为这个团队的人收入都很高。

如果用中位数的话，就能避免这种极端值带来的误导。这个团队的薪资中位数可能是9万，而且这个值不会因张小龙的加入而发生巨变。

用众数的话，我们也能知道大部分人的情况。这个团队有7个人的薪资在9-11万这一档，我们大概也知道这个团队的薪资水平可能在10万左右，这个值也不会因为张小龙的加入而发生巨变。

三是要注意区别绝对数值和相对比率，两者相结合考虑会更加科学。

当只有绝对数值摆在眼前的时候，问一问知道百分比是否可能帮你做出更好的判断；当只有百分比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问一问绝对数据是否会丰富它们的含义。

我们来看两个例子：

小王的工资今年涨了100%。看到这个信息，我们是不是会觉得小王可能收入很高。但如果我再给你说，涨之前小王的工资是1000元。那你结合起来一起看，就知道小王的工资虽说涨了100%，但涨完之后也只有2000元，也是属于低收入群体。

去年我国的GDP涨了1万亿。1万亿这个数字是不是很大，觉得厉害了我的国是不是。但是，我国的GDP总量是100万亿，1万亿只是涨了1%。过去几十年，我们的GDP平均涨幅都是在8%左右，1%的涨幅肯定不是个好的结果，经济增长肯定是有问题了。

（5）信息的完整性

信息完整性的检查，关键是要看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被省略了。

主动省略部分关键信息，虽说没有撒谎，但有时候会有很大的误导性。

在检查信息完整性的过程中，我们要重点关注的是，会影响论证过程的遗漏信息。

（6）结论的完备性

结论完备性的检查，关键是要看到底结论是不是唯一的，有没有其它可能性。

这里通常会有一种错误的思维方式，叫“二分式思维”，也叫“黑白思维”。

黑白思维的人，习惯用非黑即白、非是即否、非对即错、非正即误的方式来思考问题。

黑白思维的人，常常比较僵化，容不得异议，因为他们不能理解语境对特定答案的重要性。

黑白思维限制了决定和选择的范围，更糟糕的是，它过度简化了复杂的情况。

与黑白思维相对的另一种思维，叫灰度思维。

灰度思维是一种反思性思维，致力于探索用“是”和“不是”之外的其它方式回答复杂的问题。

几乎我们能想象到的任何重要问题都不只有两个可能的答案，因此，用灰度思维来思考非常重要。

黑白思维，用一种简化的形式掩盖了一个问题可能出现的回应方式的复杂性，这种简化的形式隐匿了一个问题可能的答案的多样性。

一个附加的限定条件加上“是”或“不是”，往往才是最佳答案。

用灰度思维探索各种可能性，为结论添加限定条件，才是明智的做法，得到的结论才是完备的。

怎样成为一个有批判性思维的人？

1. 终身学习

我们需要涉猎广泛、博览广识，才能够从更好地从不同角度去理解和思考问题。因此，要成为一个有批判性思维的人，首先得成为一个终身学习的人。

生有涯，知无涯。在活到老、学到老的路上，要一直保持对真知的渴望。而批判性思维本身，也是我们从知识的海洋中获得真知的利器。

终身学习和批判性思维，相得益彰。

2. 科学论证

批判性思维者价值观中最为核心的一条是发自内心的尊重严密的论证。

尊重严密论证的前提是，我们要能够识别论证是否是严密的、科学的。

要成为一个有批判性思维的人，就需要掌握常用的各种科学论证的方法。

只有掌握了正确的科学论证方法，我们才能够去辨别论证的好坏。

关于科学论证的方法，我之前在《做一个科学思考者》一文中有介绍，这里不再赘述。

3. 开放心态，谨慎决策

要成为一名批判性思维者，还要有开放的心态。

我们要以愿意的姿态对待他人的信念，但要以质疑的态度来确认该信念是否有强有力的支撑。

开放心态接纳万物，谨慎质疑，小心决策。

4. 积极提问

要成为一名批判性思维者，我们还要掌握积极提问的技能。

积极提问，是我们探索真相必须要掌握的技能。

积极提问的前提，是我们要保持好奇、保持谦恭，这个跟批判性思维者价值观是一致的。

积极提问要多提开放式的问题；要多讨论“是不是”的问题；要多用“疑问”的方式。

通过积极提问，我们才能不被水面之上的小冰块所迷惑，才能挖掘到水面之下的大冰山。

通过积极提问，我们才能一步步逼近真相，才能获取真知。

5. 持续练习

思维的训练，跟身体上的训练是一个道理。

通过练习，我们可以提高打篮球的水平；通过练习，我们也能提高批判性思考的能力。

正确的方法，大量的练习，实时的反馈机制，这是我们所倡导的科学的训练方法。

在成为批判性思维者的路上，用科学的方法进行大量的练习，是必不可少的。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从现在起，做一个批判性思维者。